走過那塊高高的牌坊,我踏入了西梯的白墻黛瓦間。兒子人在國外教書,卻執意將一家小小的店開在徽州西遞,我心中知道他這樣做的緣由,便也未曾反對,退休之后便來到這,打算替他守著這方載夢之地。
鋪子里擺滿了的是各式擺件,最顯眼的地方鋪排了一大片明信片,明信片上渲染的是水墨畫。畫中的西遞,不失韻味,卻更添雅致。沒有車水馬龍,沒有人聲鼎沸,有的只是溜光的青石板路,只是墻上飛檐下的一扇葉形窗。深淺濃淡的綠色勾勒出幽深的小巷,隔著畫仿佛都能感受到一絲清涼意味。這是兒子自己畫的,這是他夢里的西遞。
“正宗徽州毛豆腐,我在這做十幾年啦!保管好吃,來一份不......十塊一份,好嘞!”女人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,我看向店外,老板正在麻利的煎豆腐,收錢。我慢悠悠晃著躺椅,兒子,你夢里的徽州西遞,怕是早就碎咯。
街道上的游客來來往往,多是去看胡家老宅或是各式巷子的,即使要買點什么,也多往便利店或是特產店去。兒子的小店少有人問津,我也樂得自在。對于交代給我的這份任務,我倒是完成的蠻好。老來愛靜,躺椅上一晃就是一天。對于外面的世界,我倒是沒有過多的興趣去探尋。只第一天來時逛了逛,到處是吆喝聲、叫賣聲,還有游客的高談闊論,導游的擴音喇叭,對于我這過了八十的老爺爺來說,倒是沒有和進店的客人攀談幾句來的有吸引力。
店里除了明信片、擺件類的,還有香樟木片賣。小小的、香香的,可以驅蟲也能添香,價格便宜,店里又提供顏料可供涂飾,倒是很多人買。清晨,來了幾個年輕孩子,買香樟木片來畫。我照例是招呼了幾句,怎么這么早就出來玩了。她們說是來寫生的,工作已經畢了。“要時間早了才沒人啊”,她們玩笑著,“白天到處都是人,帶著一大堆畫具到哪兒都遭嫌。”我著意看了幾眼她們的畫板,上面青石板蜿蜒,水流潺潺,頗具桃花源里人家韻味。我心中一動。
鎖了房門,我也并未開店。裹了層厚襖,我沿著青石板走向巷子深處。
清晨的巷子和白日的巷子是一樣的,一樣的曲折,一樣的幽深,但又仿佛是不一樣的,絲絲涼風拂過臉頰,裹挾著清爽的氣息,沒有帶來寒涼,卻洗刷了郁在心中的一口悶氣。呼吸吐納間,好似心都被洗刷了一番。慢慢踏在青石板上,腳步聲輕輕的一路隨行。前面是高低錯落的馬頭墻,我抬頭望去,狹窄的巷子間擠出一線天空。古西遞的男人們出去經商,高墻是防盜賊所用,留到現在,卻給西遞更添了一份厚重感和故事感。去了那一份人間煙火氣,西遞,還是那個夢里的西遞。
寂寞風雨,小巷幽深,高墻之上,多開雅致小窗。吱呀——一聲,是窗子被推開的聲音。我回頭望去,一個年輕女子正探出身來,芊芊素手抖開剛洗的衣裳,再搭在竹竿上。見我望她,便燦然一笑,“老爺爺,這么早就出來啊,過早了沒?”我出來早,沒做飯,這一路上,也沒見個早點攤子呀。于是便笑著回:“出來走走,回去再吃。”聊罷,各自轉身。
走出巷子,在村中央的古樹下坐了一會,心中想的卻是剛剛那姑娘的笑靨。阿阮年輕時,也是這樣的女子嗎?這樣的推開木雕的窗,在窗臺上放上在村口采摘的小花。晾好洗凈的衣衫,尋青石板鋪就的臺階而坐,傾聽著這遠古村落的韻腳。她與我婚后便搬離了西遞,只年節回來看看,我倒不曾見過她閨中的模樣。若阿阮還在,兒子便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懷念于她。只可惜物是人非,阿阮也再不能看見這西遞村的一磚一瓦。也罷,就讓我來替你看吧。
眼見著太陽高升,路上漸漸有了行人,我便也起身回家。一路走來,眼見著西遞又漸漸恢復成白日的模樣,一樣的車水馬龍,一樣的人聲鼎沸。阿阮總說起西遞村的安穩年歲,說起西遞人的知足常樂,我從前只以為這樣的西遞已經不復存在,但見今天,西遞伸伸懶腰,還是那個西遞,還是那個兒子夢了多少年的徽州??磥碜兓牟⒎俏鬟f,是人罷了。
走到店外,又見到那個賣毛豆腐的老板娘,我在她的攤上買了一份早點,與她聊著:“你這早點可一點都不‘早點’啊。” 她一如往日的熱情爽朗“沒辦法,要闖蕩大事業就不會在西遞了,西遞就是悠閑地方嘛,我就是想悠閑!才來了西遞嘛!哈哈哈。”"哈哈哈,誰說不是呢。"我口中應著她的話走入店門。轉身一瞬,見對面那斑駁的古墻上有一扇臨街而開的窗,窗臺上一盆花,一盆盛開的杜鵑花。
故事來源:
故事來源于一家賣擺飾的小店,店主是湖北人,他的兒子央美畢業,目前在湖北高校任教。他替他的兒子守著這家店,除此之外的故事均為虛構。店主很以他的兒子為榮,說起兒子十分的自豪。店內明信片是他的兒子親手所畫,十分精致。但由于涉及涉及版權問題不允許拍照,十分遺憾。
(在店內所畫的香樟木片)
安徽農業大學 18漢語言文學4班 吳欣雨